二十五歲的阿兄
~ 紀念於二二八革命犧牲的C君 ~
劉曜境
叫你一聲,二十五歲的阿兄。
你的青春,凋零在六十八年前,櫻花大開的時分。
阿山仔搜人的速度真緊,卡桑由咱大廳,追到路角的媽祖間。眼見你單薄赤足,未赴逃跑的身軀,被押進綠色的吉普,越駛越遠,消失在新店溪墘,淒冷的暗暝。
你離開了後,日誌繼續真歹過。穿中山裝的長官,不時來相找。
多桑賣豬仔賣金仔賣到下冬才會收成的稻米,只買回你打死無認最後變成埋葬許可的訊息。
讀冊臭彈會叛亂,真是世間尚好笑的代誌。四腳仔講你左翼反日清國奴,祖國講你陰謀煽動顛覆政府,惡性重大天地不容。
天啊無目,地啊無嘴,畫黑漆白攏隨伊歡喜。豬來狗去若搬戲,偏偏黑牢無命攏是阿兄你。
阿兄你不敢殺雞不敢剁肉不敢甲人大聲論長短,偏偏背骨硬氣牽拖咱大家。
阿妹仔兩次跟人講婚嫁,阿弟仔高考一次就及格,攏總為你名號起風波。
厝邊同鄉突然變生分,路過咱兜的門口,攏會繞道拐彎走到那邊去。
我二十五歲的阿兄喂,現在舊厝巷路一直翻。伊時咱做陣放牛的下厝,早就變成卡啦OK鶯鶯燕燕的場所。
你被押上豬仔吉普的路口,現在當做公所藏咱國旗的倉庫。阿陸仔過來灑錢買田起大樓,重劃區已經攏總來解放。每年給你作忌二二八,攏博無杯是為按怎?敢說找無返來的舊路?
你的面容越來越遙遠,夢中只剩模糊沒穿鞋仔的行跡。媽祖間猶原在路角,紅橙黃綠攏加持,黑白兩道全保庇。董事重選改朝換代,神恩浩瀚法力無邊,伊麻會伸手凍槍子。
咱兜算來也是媽祖的厝邊,伊敢有順便撫慰你胸坎中槍的孔嘴,普渡接引你找沒故鄉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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