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18日 星期四

民主紳士郭雨新憶往


民主紳士郭雨新憶往

副總統 呂秀蓮

台灣的仕紳階級大都承襲中國儒者與日本貴族的高雅溫文氣質,1970年代我初識郭雨新先生時就留下如此的印象。那時我在倡導新女性主義,批判男性沙文思想,小有名氣,按說傳統男性都視我為叛逆,但他及夫人都對我相當親切疼惜。

那時的郭雨新是台灣省議會的五虎將之一,都在省議會凌厲質詢,選舉時反賄選,敢說敢作,叱吒風雲,但因賄選橫行,他競選立法委員就飲恨敗選,還差點引起暴動。後來就跟夫人到美國與子女同住,並在海外推展台灣人運動。

1978年,蔣經國競選總統,郭雨新在華府宣布參選,這是台灣人公開向蔣經國挑戰的第一人,促成他作此決定的人當中有我一份。我於1977年秋到哈佛大學法學院攻讀碩士學位,假日偶爾會出城演講,參加海外活動,有次在華府與同鄉代表討論後向他建議,我認為這是台灣當家作主極重要的一步,那怕不成功,也頗具意義。

終於獲得老先生的同意,因此在他宣布之後,我就暗中安排他到哈佛大學法學院東亞法律中心來演講,那個中心由孔傑榮 (Prof. Jerome Cohen) 所創辦,他是我的指導教授,我建議他邀請第一個挑戰蔣經國的台灣人到中心來演說,教授滿口歡喜,我就積極作好各種安排。

哪想到,萬事具備,老天爺卻在演講前一天下起狂風暴雨,隔天華府和波士頓的機場均告封閉,我只好望天興嘆!老先生因天候無法成行,但當時也在哈佛法學院就讀的國民黨Boston通訊主編馬英九卻四處打聽,到底是誰安排「台獨分子」到哈佛來,據說還跑去跟孔傑榮興師問罪,孔回答:「What is good for the school, is good for me!

我在哈佛那段時候,關心美中台關係,也在研讀各種資料時警覺美國可能會跟台灣斷交而與中國建交,於是決定放棄獎學金回台參加1978年年底的中央民代選舉。我在選舉政見發表會上發表一系列台灣歷史與未來發展的演說,轟動全台,更預言美國可能會在何種條件下與台灣斷交。果真在選舉投票日前一個禮拜的1216,卡特總統與鄧小平同時宣布雙方建交,美台斷交的消息。黨外人士立即成為國民黨壓制盯梢的對象,朝野關係十分緊張。

停選後,我第一個向當時黨外龍頭黃信介建議創辦雜誌,持續推動民主運動,關心台灣前途,當年七月份,美麗島雜誌終於誕生。出刊之後,警總查禁,但地下書攤卻越禁越旺,不到三期,我們已獲利不少,而且在各縣市先後成立美麗島服務社,影響力日甚一日。

郭雨新先生在台北市長安東路有一棟「羅馬大廈」,黃信介想到買樓創黨,郭也表示願半買半送,共同實現解除黨禁,創辦台灣人反對黨的夢想。

19791210美麗島雜誌社在高雄主辦國際人權晚會,卻慘遭國民黨設下圈套,一代民主菁英總共152人被逮捕下獄。真正的原因是國民黨無法忍受黨外運動組黨成功,必需先下手為強!這段秘辛,不知郭雨新老先生在天之靈,知也不知?羅馬大廈雖未成為民進黨黨部,但美麗島民主先進秉承郭老先生的志願開啟台灣民主化的新紀元,也是民主聖事。


《本文已刊登於2013-04-1866期台灣守護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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