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父」之「父」
廖清山
什麼是父?《禮記 • 曲禮》謂:生曰父,死曰考;《史記 • 屈原賈生列傳》曰:父母者,人之本也。然而許多國家却明定婚姻關係裡產下的子女,不管DNA如何,婚中男人便是其父。這麼一來,什麼生也、本也,便突然失去真諦。
多年前出現「台灣民主之父」李登輝,近日又有媒體稱史明為「台灣革命之父」。這兩個「之父」也一樣,怎麼看怎麼怪,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完全不了解為何會按那個「父」在他們頭上。
先說李登輝。十年前有人罷扁、倒扁時,李登輝說:「台灣之子不是只有一個,到處都是台灣之子,民主化的國家,領導人做不好就應下台,換人做。」好事者問他是否有意請王金平出面組閣?他說:「只要是有能力、為台灣拼的人都好。」
我當時發表一文「李登輝忘其所以」說,「2004年的手護台灣,造成李登輝聲望的顛峰。台灣人開始承認他為台灣民主之父,有人甚至尊之為國父,······不知是台灣人善良或是健忘,大家只記得李登輝的好,不計較過去的惡。但是李登輝不可因為台灣人的抬舉,竟然自我膨脹,真的以為是父,是唯一的神。過去陳水扁以台灣之子的精神,打算奉獻,如今李登輝不知是故意還是誤會,把台灣之子當成一種榮譽。奇怪的是,自己穩坐唯一父座,卻不讓台灣人選出的總統陳水扁成為單一兒子,一再菲薄說:『到處都是台灣之子』。真不知他居心何在?『領導人做不好就應下台,換人做。』怎麼下台?怎麼換人?難道是由李登輝一個人說了算?」
其實王金平組閣的問題,李登輝談都不可以談。我在該篇文章繼續說:「憲法是他修的,他知道目下只有陳水扁一個人有權利決定由誰來當行政院長。『只要是有能力、為台灣拼的人都好。』李登輝憑什麼可以說出那種話?他有資格嗎?越俎代庖也該有個限度,真是荒謬絕倫。」
長期的觀察,發現「李登輝是一個相當自負的人,據說他在和別人討論問題時,常愛說:『這個問題你不懂,我是專家。』顯露傲慢和偏執的個性。對於意見和他不同的人,從來不假辭色,誰反對他,他便不理誰。過去他當總統,人家只有聽他的。想不到現在陳水扁當總統,他還是要當專家、導師,甚至是教父,不時比手畫腳,指指點點,要求陳水扁聽他的」(援引拙文)。
民主的情神重在自由和平等,這正是李登輝最缺乏的。他永遠唯我獨尊,除了日本人和古中國人,別人在他面前就是細漢的。特別是台灣人,只能唯唯諾諾聽他一個人、按照他的意思行事,否則他會和你沒完沒了。叫他「台灣民主之父」,馬上讓民主兩個字變調變色,光彩全無。
談到革命,很容易連想到切•格瓦拉(Che Guevara)。他是阿根廷人,青年時期毫無利己的動機,投身於古巴的革命事業;古巴革命勝利後,為了非洲和拉美的革命大業,他捨棄自己在古巴的高官和權位,離開古巴,離開親人,先去剛果,後到玻利維亞,最後在玻利維亞犧牲。死後其肖像成為反主流文化的普遍象徵、全球流行文化的標誌,同時也是第三世界共產革命運動中的英雄和西方左翼運動的象徵。格瓦拉的革命情神,使《時代》雜誌將位選入二十世紀百大影響力人物。
反觀史明,當蔡英文在凱達格蘭大道舉辦「迎向勝利、點亮台灣」選前之夜造勢時,史明特別突破人群到舞台前向蔡英文致意。媒體報導,蔡英文致完詞看到史明後,特別彎身跟史明打招呼,眼眶微微泛淚。而在蔡英文當選總統確定後,史明更在臉書透過影片向蔡道賀。史明表示,蔡英文贏「實在是非常恭喜的事」,若是沒有贏台灣就會「害了了」。
對於一個在中華民國體制下,強調維持現狀的人,不管其內含和能奈,興什麼利、除什麼弊都沒講請楚,是否辦得到都沒有把握之前,便先急匆匆公開表明「妳辦事、我放心」。這那裡有革命家的風範?反倒像個退休老人不再講究原則,只是慈眉善目,含笑迎人。對照切•格瓦拉畢生堅持原則,其格局判若雲泥、天壤懸隔。
其實史明也不是那麼好說話。多年前在美國舉辦的一個三十幾個人小型演講會上,有一個台灣留學生在提問時剛喊出一句「史明」,史明臉色大變,然後一本正經的教訓那留學生:「你可以稱呼史先生、史明先生或簡單的先生兩個字,這是最起碼的做人禮貌。」美國人除非近親或官場,一般不論大小長幼都是互叫名字,不加尊稱。史明不了解也就算了,僅為這點小事動怒,令人大感意外。
也因為和李登輝一樣有傲慢和偏執的個性,過去在海外台灣人獨立運動中,雖然大部分人肯定他的操守和付出,但史明一直都是邊緣人。在日本和臨時政府、台灣青年無法合作;到美國和台灣獨立聯盟,乃至許信良的美麗島,根本談不出共事的方案。這是很可惜的。今天史明給人他是海外台灣人獨立運動指導者、最高領袖的印象,與實際情形相去甚遠。
回台以後的史明表現如何,個人無意評斷。但放眼台灣社會,從司法、經濟、教育,到處不公不義,黑影重重,就是看不到革命的形影。沒有的東西,竟還冠上「之父」,未免太荒唐,滑稽可笑、不知所云。
想造神開心,我沒意見。但要指出,把李登輝叫「台灣民主之父」,史明稱為「台灣革命之父」,根本就是不倫不類、非驢非馬,對年輕一代的台灣人並不是好的示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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