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指正人君子，不見得是種恭維

被指正人君子，不見得是種恭維

廖清山

國文補教老師陳星（陳國星）遭人點名是誘姦女作家的狼師，同為補教界友人的劉毅（劉曉山）跳出來公開力挺，指稱陳星「品德好」、「人品好」，是「正人君子」。當他接受媒體電訪時，再度強調陳星絕不是狼師，「就跟馬英九一樣，他是個正直的人」。

在「劉毅寫給同仁的一封信」中，劉毅解釋他為什麼要挺陳星說：「當你看到你的朋友受到了不白之冤，你是不是要挺身而出，協助他？這是做人的基本原則，也是你的機會，助人為快樂之本阿！這種快樂是金錢買不到的。……希望你們和老師一樣，為了朋友，一定要仗義直言，置生死於度外。那麼多人受到媒體的影響，把陳興老師當作『狼師』，所謂『狼師』就是長期的性侵犯，這種未經證實的指控太嚴重了！我把握機會，第一個時間站出來，我引以為榮。」

朋友是一面鏡子，往往能照出最真實的你。西塞羅說：「朋友是另一個自己。」歐陽修解釋「朋友」，說：「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 。」

抄兩段《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描述的補教老師交遊狀態。

之一，「英文老師問物理老師：『你還是那個想當歌星的？幾年了？太厲害了，維持這麼久，這樣跟回家找老婆有什麼不一樣。』其他兩個人笑了。物理老師無限慈祥地笑了，口吻像在說自己的女兒：『她說唱歌太難，現在在當模特兒。』會出現在電視裡嗎？物理老師摘下眼鏡，擦拭鼻墊上的油汗，眼神茫然，顯得很謙遜，他說：『拍過一支廣告。』其他三個人簡直要鼓掌，稱許物理老師的勇氣。李老師問：『你就不怕別人覬覦？』物理老師似乎要永久地擦眼鏡下去，沒有回答。數學老師開口了：『我已經上過三個儀隊隊長了，再一個就大滿貫了。』」

之二，「英文老師說：『我就是來者不拒，我不懂你們在堅持什麼，你們比她們自己還矜持。』李老師說：『你這叫玩家，玩久了發現最醜的女人也有最浪最風情的一面，我沒有那個愛心。』又羞澀地看著杯底，補了一句：『而且我喜歡談戀愛的遊戲。』英文老師問：『可是你心裡沒有愛又要演，不是很累嗎？』」

荒謬無恥、墮落齷齪；嗜血猙獰、觸目驚心。也許你會說這是小說家言，不一定真實。

那麼再看看陳子璇控訴曾遭劉毅性騷擾的一段往事。

陳子璇於2010年9月曾於臉書發文，自爆在劉毅期下工作8年，卻遭到「恩師」不斷性騷擾！陳子璇透露，當時與高國華老師的戀情被周刊拍到，打電話詢問老闆劉毅，「該怎麼辦？」沒想到劉毅卻回答：「早知道我先『上』了」。

她還提到，曾經在搭電梯時，劉毅卻站在她後面深呼吸說：「好香，我快受不了」。或是她伸個懶腰，劉毅卻說：「挖塞！看妳的腰，簡直讓男人受不了」。更誇張的是，有一次中國廠商來訪時，劉對那廠商說：「今天子璇、ＯＯ（另一老師）就陪你了，要做什麼都可以」。

可見劉毅、陳星正是狐朋狗友、一丘之貉。「為了朋友，一定要仗義直言」云云，彷彿義憤填膺，其實不過是懼怕禍延自己，先打預防針，築防火牆罷了！怪不得「置生死於度外」，火燒屁股都快完蛋，哪能不拼老命，對著幹？

自然，順口順嘴的說出「狼師就是長期的性侵犯」這種歪理，只讓人見識到劉毅的低級下流、臭氣熏天。同時，也暴露他的心虛。

難道一刀不算殺，一定要不斷的砍才叫殺嗎？

近日中國廣州有一名伴娘在婚禮舉辦時，當場遭7、8名「伴郎團」非禮，氣得報警處理。事後男方出面致歉，表示「因玩得太盡興，無法控制雄性激素，才會一時衝動而失控」。非禮就是非禮，一時衝動而失控當不得藉口，伴娘還是決定為自己討回公道。

劉毅的仗義直言，當然也只是徒託空言，實際上幫不了陳星的忙。

不過比較令人詫異的是，劉毅為什麼要用「正人君子」四個字，替陳星說話。

中國就不說了，在台灣有點年紀的讀書人都很清楚（劉毅73歲）。多年前，北京大學外文系教授陳源（陳西瀅）曾經寫《西瀅閒話》。其實「閒話」並不「閒」，常常就女師大風潮、「三一八」慘案、五卅慘案這類重大新聞發表意見，也引來一場持續了八個多月，火藥味十足的大論戰。魯迅諷刺西瀅投靠政府、維護當局。西瀅反唇相譏，說對方挑動風潮、居心叵測。

陳西瀅曾經寫文章自稱為「正人君子」，當時魯迅諷刺說，「自稱為正人君子的必須防。虛偽的老實人在逆境中往往逆來順受，待人謙恭，一旦時來運轉，或發了財，或有了權，便會扯下偽裝，發泄一通。」

後來周作人（周樹人，也就是魯迅之弟）也加入戰團，說某些 「名人名教授」言行齷齪。

這場筆墨官司曠日持久，在報刊上你來我往，西瀅為此直發燒。那些站在魯迅對立面的「名人名教授」，在論戰中也滿口正義、公理、道義。魯迅便順水推舟，一個個送給他們同一綽號——「正人君子」。

於是，「正人君子」成了一個不光彩的稱呼。將人喚作「正人君子」，是個不小的惡作劇；被人喚作「正人君子」，是件受污辱的事。「正人君子」，人人避之惟恐不及，誰也不願與之沾邊。因為它是小丑，偽君子的代名詞。

一頂帽子這麼大，這麼重，陳星都深感難以負荷。劉毅又莫名其妙的追加一頂，「就跟馬英九一樣，他是個正直的人」。

嘿嘿！馬英九竟是個正直的人。有哪一句話比這好笑？

巴爾扎克說，「一個正直的人在無論什麼地方應該知道自重。」

「有沒有吃富邦的魚翅宴？」從沒有吃過，吃過一次，再到吃過三次，然後吃過五次。

「有沒有綠卡？」從沒有，到久沒用自動失效。

六三三政策若跳票，願意捐出未來四年總統任期一半的薪水。結果六三三真的跳票，薪水卻是完全沒有捐出。

一個正直的人，不能把自己分成兩半。他不會心口不一，想一套，說一套——也就是說，他不可能撒謊；他也不會表裡不一，說一套，做一套——這樣他才不會違背自己的原則。

馬英九一再說謊，從不知道自重，自然離正直深遠。被稱「補教界馬英九」的陳星，未來結果如何，不得而知。但看來，「品德好」、「人品好」，是正人君子，這種說法，無非擦脂抹粉、欺世盜名，全部沒有說服力。「朋友受到了不白之冤」，根本欲蓋彌彰。說謊、隱瞞、沽名釣譽、刻薄無情、推委塞責的醜陋心態，陳星、馬英九和劉毅，全都俱有，無一例外。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作者林奕含對「溫良恭儉讓」的新解，「溫暖的是體液、良莠的是體力、恭喜的是出血、儉省的是保險套、而讓步的是人生。」絕對不僅是諷刺，而是對加害者（犯罪者）的指控——無以復加的厭惡。

「為了朋友，一定要仗義直言，置生死於度外。」劉毅還真有先見之明。死，或許不至於，但身敗名裂，真有可能。

隋煬帝亡國後，李世民翻閱煬帝的手跡，大吃一驚。 於是問魏徵，煬帝講的都是堯舜之言，何以滅亡？魏徵曰，講堯舜之言，行桀紂之實，蒙蔽百姓，魚肉天下，焉有不亡之理？

好個「講堯舜之言，行桀紂之實。」言行不一，終將吃癟。等陳星的罪行水落石出，大白天下，受到法律制裁。我們也要看劉毅和馬英九，是否還有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