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之音台長應該辭職

美國之音台長應該辭職

曹長青

2017年5月19日於台北

美國之音對郭文貴採訪的直播中斷（4月19日）和隨後對參與採訪的幾名記者停職調查事件已經整整一個月了，美國之音至今也沒有給出調查結果。這本身就清楚地說明，美國之音高層一直在坐蠟——不肯承認自己的錯，又根本找不出幾名記者的錯。美國之音高層的這個錯太大，太離譜了；他們沒有勇氣認這個錯、接受這個恥辱，於是就耗著，拖著。但最終能耗下去嗎？沒有可能！

這種事情發生在美國，尤其是在美國的新聞界，不僅是讓人吃驚，而是令人震驚。此舉在整個華人界（我們假設其它語種的人不知道此事）對美國之音的損害是無可估量的。那個台長阿曼達·貝內特（Amanda Bennett）不僅應該立刻辭職，而且即使辭職也無法挽救已經造成的嚴重損失。這種損失比聯合航空公司把無辜乘客拖下飛機所帶來的損失更嚴重，因為航空公司可以用錢擺平那個乘客，可以用更好的服務、降價的機票等方式慢慢地挽回聲譽，但是美國之音能用錢擺平你的觀眾聽眾嗎？要讓記者們怎麼去努力來挽回高層的愚蠢所帶來的信譽損失？而且這個信譽損失不僅是對美國之音，也是對美國，對美國新聞自由的形像！

美國之音的觀眾聽眾有理由要求美國之音高層就下面這幾個嚴重離譜的錯誤一一給出回答，並清楚明確地認錯、道歉、改正：

第一，他們把做了廣告的直播中途掐斷，這是對觀眾和採訪對象郭文貴雙方的不尊重。

第二，美國之音公關部主任（代表美國之音）發表聲明，承認有來自中國政府的壓力，但同時說「中國政府的壓力沒有對決策過程發生任何作用」，是他們高層自己決定中斷對郭文貴的直播採訪。這個說法是對所有美國之音觀眾智商的侮辱！

事實明擺著：據採訪郭文貴的美國之音普通話部主任龔小夏和資深記者東方的採訪手記 ，他們要直播採訪郭文貴一事，事先得到美國之音高層的同意和支持，「中文部的各位節目組負責人都同意將這次節目（指直播採訪郭文貴）的時間增加到三個小時」；「美國之音各級領導當時為這次採訪提供了從採訪資料到直播技術手段等各方面的支持」。

4月14日美國之音就採訪郭文貴做出廣告之後，中國政府馬上做了三個施壓動作，一是對郭文貴發出紅色通緝令；二是中國外交部官員召見美國之音駐北京負責人，以郭文貴是「通緝犯」為由，要求美國之音不要直播對郭的採訪，並說這是「干預中國內政」；三是華盛頓的中國駐美大使館官員給美國之音打電話，也是試圖阻止這個採訪。

在如此一青二白的事實面前，所有人都清楚這個「斷播」是因為受到北京政權壓力而低頭，只有美國之音高層有膽量拋出他們自己心裡清楚的謊言。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個得過普利策獎的美國之音台長是在羞辱普利策獎。

第三，對中斷直播採訪、把幾名參與記者停職，美國之音給出的理由是他們違背了新聞平衡的原則。這個理由實在太荒謬了。首先，這是事先經美國之音高層同意的採訪，當時怎麼不談「新聞平衡」這回事呢？在採訪過程當中忽然想起新聞平衡、就立馬斷播？拿美國之音的平台當馬戲台嗎？

更荒謬到令人憤怒程度的是：媒體揭發官員的貪腐或濫用權力，別說對獨裁國家的權貴，即使對民主國家領導人，都是抓到必報，越多越好，這裡哪裡扯的上什麼新聞平衡？這是新聞媒體的工作、職責、角色要求、（第四）權力所在！《紐約時報》報導溫家寶家族的27億美金財產，找新聞平衡了嗎？你要跟獨裁國家領導人談新聞平衡？說什麼呢？！是裝糊塗，還是自知理虧而編出一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習近平、王岐山們會接受美國之音採訪回答他們是否貪污嗎？連美國總統川普都不會！難道記者就因為專制國家的獨裁者或民主國家的官員不接受採訪就不報道貪腐瀆職嗎？天哪，連中共中央電視台的記者都絕不會接受這個荒謬透頂的邏輯！美國之音高層不是蔑視大眾智商，而是展示他們自己已經被獨裁者嚇到失智了！

退一萬步，就算按美國之音高層的邏輯，你要新聞平衡，那怎麼採訪直播出去的第一個小時就可以不要？第二、第三個小時就要？斷掉郭文貴之後，美國之音台長是聯絡上王岐山了，還是打通了習近平的電話？怎麼一個月之後還不見他們拿出「新聞平衡」直播專訪王岐山或公安部副部長傅政華一個小時？真虧得美國之音高層編出如此低檔的停播理由。

別說這是新聞，即使是言論，你要跟獨裁國家領導人那兒找新聞平衡嗎？要跟成天在洗腦自己國民的專制政權找新聞平衡嗎？昏頭了嗎？美國之音的創立不就是為了抵抗、抵制、抵消全世界獨裁國家的宣傳嗎？！美國之音七十多年的歷史，什麼時候去跟獨裁者找新聞平衡來著？作為美國之音的特約評論員，我本人就多少年來多少次在美國之音抨擊中國獨裁者，批評美國領導人，他們什麼時候找人「平衡」來著？現在忽然拿出要「新聞平衡」這種假到不能再假的理由，只能讓人想再說一次， 美國之音高層被中共嚇到徹底失智！王岐山和傅政華大概當晚在家喝酒慶祝了。

毫無疑問，這種調查揭發性新聞，壓根談不到什麼新聞平衡的問題，唯一需要看重的是其真實性。但在中共政權那麼腐敗、那麼不透明的情況下，核實無疑是十二分難做的。但郭文貴的身份明擺著是很有採訪價值的，在沒有人能確定他講話真實度的情況下，媒體當然應該把他的爆料送上平台，讓觀眾起碼從這幾個方面做出自己判斷：一是看他拿出的材料，二是根據旁證，三是看被爆料者的反應，四是根據常識判斷。

回頭來看，郭文貴在這幾個方面都有可信度。其一，他拿出了錄音帶等可信資料；其二，他的爆料，有的已被美國權威報紙《紐約時報》首肯。例如今年3月郭文貴曾在【明鏡網】爆料，指中共政治局常委、中共紀律檢查委員會書記「賀國強的兒子賀錦濤是方正證券第二大股東的『上司』。」 方正證券是中國最大的券商之一，市值超過100億美元。隨後4月17日《 紐約時報》報道說，2015年《紐約時報》記者曾經通過查閱股票資料和採訪賀的家族成員，證實賀家族對方正證券的控股。《紐約時報》言論左傾，但其新聞報道的專業性和對真實性的要求是相當高的，他們的佐證當然增加郭文貴爆料的真實度。

其三，從中共當局那麼急迫地直接阻止郭文貴爆料，以及最近公安部對郭文貴的近乎氣急敗壞的批判可以看出，郭文貴的爆料內容有相當大的可信度。比如美國之音對郭文貴的直播採訪，恰好在他要爆料王岐山涉嫌貪腐時被中斷。後來郭文貴接受其它媒體採訪時談到，中國海南航空公司的巨大資產和股份，很可能是王岐山的妻子姚明珊、妻妹姚明端，外甥姚慶等人持有。中國海南航空公司飛快發跡，在1993年初創時，只有一千萬人民幣資本，而2016年的營收已超過六千億，在24年期間，增長六萬倍！這家公司至今沒有上市，它背後的大股東是誰？如果中共當局真的反貪查腐，為什麼不公布海南航空的持股人是誰？要不要調查王岐山的妻子等親屬，她們在瑞士銀行是不是有巨額存款？郭文貴的爆料直接挑戰習近平政權的所謂反貪腐。郭文貴還有其它許多爆料，也都拿出了令人信服的證據。

除了爆料之外，郭文貴對中共政權的很多批評，不僅準確，而且傳神。例如他說，共產黨的反貪腐像黑社會，不是辦案，是滅口；是以黑打貪。他還說，中國官商的關係，不是勾結，而是夜總會的媽咪跟小姐的關係。總之，郭文貴的爆料，就是信息商品，是否有價值，應該擺在台上，讓大眾來判斷。如果是假的，它會自生自滅。但迄今為止，他的爆料價值是得到普遍認可的。

對於新聞媒體來說，郭文貴這種爆料是很難找到第二個的。所以別說是事先準備好的三小時直播，哪怕是突發事件，忽然發現有這麼一個郭文貴，哪怕直播五小時、五十個小時都值得！今天推翻中共獨裁政權的最有力武器之一，不就是揭露那些領導人的貪腐惡行嗎？結束專制政權難道不是美國之音這個美國納稅人資助的機構的目標嗎？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採訪直播問題（又不是多年的官司或復雜的案子），一天就可以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可是美國之音高層把幾名採訪的記者停職近30天了，不給結果，不給答案。這說明什麼？常識判斷，美國之音高層根本查不出這幾個記者有任何問題（一切都擺在桌面上，哪需要什麼調查？），但又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所以就這麼拖著，自己坐蠟，還沒找到台階下。

這很像是台灣維權人士李明哲被中國當局扣押一事，至今整整60天了，也是拖在那裡。以中共的傾國之力，他們扣押了李明哲的電腦，可進入其電子信箱等等，如果李明哲真的違背了他們的所謂法律，他們早在幾天內就可以宣布他的罪名。但至今什麼都拿不出來，說明共產黨拿不出抓人證據，但硬是不肯認錯，也找不到台階下，所以目前也只能這麼僵在那裡。美國之音陷入跟中共政權同樣的思維和做法，真是美國之音的莫大恥辱。所以說這次停播事件及其後續，是美國之音75年歷史上的最大醜聞！

但明擺著的現實是，中共可以將錯就錯，美國之音不能！就因為這是在民主的美國，推崇新聞自由價值的美國，這個事件絕不可能不了了之！

過去二十多年來，我曾多次參加美國之音的節目，幾天前也接到邀請，但是面對此次屈服於中共壓力而停播的事件，在他們高層不認錯、不恢復幾名記者的工作、不向這幾名記者和廣大觀眾道歉的情況下，我不會參加美國之音的任何節目，以抗議美國之音高層的做法、捍衛新聞自由的原則、維護新聞同行的權益。

這次美國之音事件的正確處理結果應該是，台長阿曼達·貝內特辭職，追究其他相關高層管理人員的責任，向被停職的幾名記者和所有美國之音的觀眾聽眾道歉，重新對郭文貴進行三個小時、六個小時或更長時間的直播專訪，讓大眾自己對郭文貴的談話內容真實與否做出判斷。

作者注：本文是給美國「自由亞洲電台」（RFA）做的評論，但被該台高層正式回信拒絕刊登。這是我給自由亞洲電台做二十多年評論員以來，第一篇被正式回信拒絕刊登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