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關阿扁二三事

攸關阿扁二三事

廖清山

★曹長青太超過

5月19日凱達格蘭基金會舉辦的12週年感恩募款餐會上，放了一支阿扁談話錄像。錄像中的阿扁辟頭問了兩句話，「進來吃幾口飯就要抓進去嗎？」「請問政府，讓我講話就會倒嗎？」

回應的則是，台中監獄認定陳水扁違反「五不」原則，而發函嚴厲「警告、提醒」；承審二次金改案的台灣高等法院法官曾德水，也認為陳水扁「走路滿穩的、講話滿順的」，決定7月7日傳他出庭，了解二次金改案停審的原因是否消滅。

這年頭，當官的正事不幹，就愛管閒事。吃幾口飯便大驚小怪，放個錄像就是談話。

咦，放上鄧麗君、鳳飛飛的錄像，就可以說她們在開演唱會。這是什麼神邏輯、鬼邏輯？愚民、欺負人也不該是這個樣子。

不過比較意外的是，曹長青在《政經看民視》（20170522）說，「當時那視訊講話，我聽不懂。我不懂台語，後來看了報導，那個報導，我認為陳水扁確實被長期的關押，大腦思維能力被關壞了！」之後又兩次氣急敗壞的強調陳水扁腦子被關壞了，竟會說有人污名化軍公教。曹長青認為（綠營）沒有人污名化軍公教，只有國民黨才會幹那種事。

是這樣嗎？

被曹長青指控有問題的阿扁談話，原話是這麼說的，「第二，感謝軍公教！我要對軍公教的朋友講幾句良心話、感謝的話！軍公教是國家安定最大的力量，也是國家安全、進步及希望的推手。軍公教是全民的共同資產，不是我們的敵人！如果我的8年有任何的成績，全體軍公教人員絕對是功勞者之一。對軍公教只有感激，千萬不可以將人家污名化，和軍公教無情對立是不智的。」

2016年9月10日，自由評論網刊登《林濁水觀點》「不偷、騙、搶替代率怎破100％？銓敘部不認罪談什麼改革！」

前言說，「今天退休制度的災難是銓敘部高官兩度為非做歹造成的，整個過程久，內容複雜得不得了。社會大眾，甚至包括銓敘部之外的絕大多數公務員都很難搞清楚狀況，以致於不知道他們賴以領退休金的『制度』是當時銓敘部高官為非作歹而來的。於是，絕大多數的無知公務員就成了捍衛邪惡制度的紅衛兵，改革便難上加難。」先勾勒出一個輪廓，讓人理解退休制度的災難，的確是有人刻意造成，「紅衛兵」景從。

進入主文，林濁水花了五千字，清清楚楚的交待來龍去脈。立論很用心、很專業，是份不可多得的參考資料。

然而開頭所說，「為什麼公務員退休所得比在職時領得多，替代率破100%，舉世所無，這不偷、騙、搶有可能嗎？上街頭的大將軍、局長、公務員都說自己是依國家制度領退休金的，不是偷、騙、搶。那麼國家的這個制度又怎麼來的？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國家自己生出來的？這個制度還不是公務員草擬出來的嗎？說得再準確一點，就是在銓敘部主導下會同財政部、人事行政局的高官起草分別在1979年和1992年兩次由萬年國會修法通過的公務員員退休制度。」

有心人不管「在銓敘部主導下會同財政部、人事行政局的高官」的描述，專注意「這個制度還不是公務員草擬出來的嗎？」然後把「公務員」放大為「軍公教」。故意斷章取義的結果，本來重批關中等前朝官員的風向（關中曾說，「退休老師月領7萬，週休7天，可周遊列國，國家受不了。」引起大力反彈），開始轉到新政府身上。

林濁水一向被稱台獨理論大師，無論對人對事，評論起來，完全不顧情面。

他曾發文批評，民進黨立法院黨團總召集人柯建銘是「國會改革絆腳石」。也說，民進黨的許多主要領袖常在不求甚解，採取拿來主義在不同路線中前後搖擺；至於中央黨部、立法委員、縣長、市長之間各行其是、甚至唱反調的，就更不用說了。

因此，民進黨人對他不免敬鬼神而遠之。雖然明知反年改者曲解，也不敢指出林濁水的論述不夠周延。偷、騙、搶說的只是部分，而非全體。可惜以訛傳訛的結果，連贊成改革的「軍公教」也無端「受傷」。可見情緒化的爭論，真的不可取。

阿扁看在眼裡，心中難免有痛。把難過說出來，同不同意大家都可批評，畢竟沒有人說的話是金科玉律，放之四海而皆準。但先就指他胡說八道，腦殘，這就太超過。萬一非得拿這事來說，重點也應談加害者關人的不是，而非咬牙切齒地貶損、侮辱、蔑視一個被害者。何況阿扁的感嘆不是無的放矢，故意找人麻煩。隨意菲薄他，太不公平、太不應該。

最近輕生的作家林奕含，生前患病時，很可能造成家人某種困擾。但沒有家人惡言相向，罵她XXX，因為他們心中有愛。

希望曹長青理解我的意思，多就事論事，少節外生枝。

★「華人與狗不得入內」

凱達格蘭學校是阿扁創辦的人才培訓機構，在某種意義上，它不啻是阿扁的家。實際上，參加週年感恩募款餐會的人，就像家人，唇齒相依，休戚與共。阿扁不必開口，他們都知道他想說什麼。阿扁的思想、理念，他們都了然於胸。彼此之間的互動，感情友誼絕對擺在第一，沒有其他。

然而去年阿扁想參加凱達格蘭基金會餐敘，台中監獄表示「礙難同意」，因為「陳水扁處於保外就醫期間，不得從事政治及選舉造勢活動」。

與老友敘舊，竟是「從事政治及選舉造勢活動」，這真是天下奇聞。尤其是「礙難同意」，不禁讓人想起傳說中，過去上海外灘，公園門口出現「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木牌子。中華民國的土地，華人與狗卻不得入內。而今，阿扁創辦的學校募款餐會，他本人也被禁「不得入內」。這是何等的諷刺？

後來經過喬大爺柯建銘的「活動」，矯正署表示，扁可在一旁包廂見客。條件是，扁須嚴守「不上台、不講話、不受訪」三不原則。這又難免叫人連想，一旁包廂是狗窩，「不得入內」的某人（與狗）只能蹲在狗窩，不露臉（不上台）、裝啞巴（不講話）、當隱身人（不受訪）。真難為阿扁了。

今年阿扁又想參加餐敘，台中監獄表示，「可同意其在該次活動鄰近適當之處所與朋友見面，不進入活動會場，不上台、不演講、不談及政治、不接受媒體採訪為前提」。

「鄰近適當之處所」是哪裡？阿扁當過「總統」，所以是「總統府」？或者當過「台北市長」，所以是「台北市政府」？不過唯一清楚明白的是，餐敘會場阿扁依然「不得入內」。「某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硬是不肯拿掉。

此時喬大爺柯建銘又出現「活動」，於是我們看到不倫不類，奇形怪狀的場面。明明人在現場，卻要放錄像，致詞感謝。

然而，就是這個荒誕可笑的的場面，中監也認定阿扁違反兩項但書。可見喬大爺柯建銘本來就沒有角色。去年新政府剛走馬上任，不得已配合演出。今年估計羽毛已豐，民調滿意度愈來愈高，情勢大好，再也不必演戲（美麗島電子報公布，有接近2/3的台灣民眾對蔡英文的執政感到不滿意。陸委會的民調顯示，蔡英文的政策主張獲致68.6%民眾肯定）。

於是傾巢而出，中監焉，法官曾德水焉，法務部某人焉，就是要阿扁好看，就是要阿扁就範。

就範？阿扁有罪嗎？游錫堃臉書貼文幫他喊冤。他說，依據憲法規定，行政院長為國家最高行政首長。龍潭案的「實際核准者」是游錫堃而非陳水扁，龍潭案之所有簽辦公文，既無阿扁總統蓋章亦無其簽名，甚至他連看都未曾看過，卻判其11年徒刑，顯然嚴重違反常理。

可是某些人就打定要讓大家見識，誰有權，誰是真正的老大，誰可以作威作福。當官，就可以有這種惡趣味——特權，卑劣的特權。

虎落平陽被犬欺，眼看四面八方迎面而來，一群虎視眈眈的X狗，阿扁必然有一頓苦頭吃。

但，怎麼辦？這真是大哉問。

怎麼辦？……

該怎麼辦？……

★「假如林奕含沒死」

作家林奕含上吊自殺，丈夫（林稱之為B）痛哭承認夫妻感情早有裂痕。

在告別式中，面對她，他說，「我是做了好幾輩子的好事才能夠遇見妳，是妳讓我愛上海洋、沙灘，是妳帶給我這輩子無窮的歡樂。」

然而對他的態度，她在臉書提到，「發現我最殘忍的事情就是讓他明白，身為重度精神病患的伴侶，他無論如何都無法使我真正幸福。」注意，她不是說，「我無法使他幸福。」而是說，「他無法使我幸福。」這不是一般人對一個深愛自己的人，說得出口的話。

事實上，她曾寫到，「他在我之前沒有談過戀愛，……每次精神病發作完，哭泣、囈語、癲癇、咆哮的鬼魂還在家裡灰階斜體地浮游。我會想如果不是我，他是不是能繼續他明媚、全勤的人生？是否我一直在將他折舊？我好心碎，而他看起來還是那樣清潔。」

她也不是不關心他。即使如此，在婚禮上她說了一段驚世駭俗的話，「我結婚，不是因為我支持這個天縱英明的異性戀一夫一妻制度，結婚只是剛剛好這制度適合我而已。我支持多元成家，支持通姦除罪化。」

她接著說，「現在我穿著白紗，……白紗象徵純潔，但純潔是什麼？什麼時候純潔從一種心理狀態，跑到某些人的嘴裡，變成一種生理狀態——甚至，一片處女膜？」

結語更是沉重，恐怕不是普通人能夠忍受。「我從來不是我自己。跟他在一起，……我願意當他女朋友，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願意當他未婚妻，但我不是他『的』未婚妻。就像今天我願意成為他老婆，但我不是他『的』老婆。」

她的丈夫還是忍了下來，一起生活。直到死前一個月，終於不得不默默地離開。

留下來的林奕含，並不快樂。她覺得她是一個廢物，「我每天最常想的就三件事，一是要不要吃宵夜；二是要不要吃止痛藥，三就是要不要去自殺。」

最終她真的自殺。之後，世間才知道她多年深受精神病之苦，而造成她得病的是一個叫陳星（陳國星）的狼師。這個狼師在神隱一段時間以後，出來說三道四，言外之意，過錯較大的還是林奕含。狼師的朋友還掛保証，說狼師是「正人君子」，受到了不白之冤。

這時有人說了，假如林奕含沒死，她一定可以討回公道。

討回公道容易嗎？不禁想起兩個亟需平反的人。

只憑證人李宗賢前後顛倒不一的供詞就被定罪的郭瑤琪，最高檢終於同意向最高法官提起非常上訴。希望法官秉持證據客觀、公正判決，儘速還原清白，避免冤獄，讓正與癌症搏鬥的前交通部長可以得到正義的慰藉。但，容易嗎？人們可以等著看。

另外一個是阿扁。他目前保外就醫，在這段時間，他一直配合醫囑進行醫療。

但就像林奕含，有時看起來恰似天使仙女，有時卻無理取鬧，使人無法接近，病人的確會出現叫人難以理解的狀况。同樣，阿扁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某些時候，別人也進不去他的精神世界。

（在此很想說些話，有人跌倒骨折受傷，你不會罵他而會帶他去看醫生；同樣，有人受到迫害精神發生故障，大家也不宜罵他而應該帶他去看醫生。林奕含說，「我也想要成為可以幫助精神病去汚名化的人。」柯文哲稱阿扁「廢人」，曹長青說阿扁「腦子被關壞」，都不妥。）

錄像中阿扁說，「千萬不可以將人家汙名化，和軍公教無情對立是不智的。」這幾句話，令許多人感到困惑，難以理解。陳致中表示，不知阿扁為何這樣說。扁醫療小組發言人陳昭姿也透露，只有醫療小組成員陳順勝和扁討論過講稿，認為軍公教這段不妥，勸他刪掉。但扁不聽，改請主持人彭文正幫忙論述，也不願意。其他，怒駡嘲諷的，當然也有。

當輿論質疑「踩中監紅線」，民進黨秘書長洪耀福表示，從一個意義上來講，扁是一個病人，要更關切扁的身體健康狀況；對於一個病人、對於扁要以更寬大的心態看待這個事情，「沒有什麼紅線不紅線」。

總統府發言人黃重諺也表示，「現階段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全力確保陳水扁獲得最好的醫療照顧，早日恢復健康。」

好像「政府」都理解這個事實，然而台中監獄卻致函陳水扁，批評扁的醫療團隊「未嚴守醫療專業」，要求扁另於醫療團隊以外醫院看診、檢查，提出診斷證明書，且往後離開住所須事前提出申請。引起扁醫療小組副召集人陳順勝不滿，揚言辭職。

不知這是兩面手法，或者台中監獄竟是太上皇，可以吾行吾素，不受任何人管轄？陳順勝控訴，「他們就是要砍斷阿扁總統的醫療資源，心腸很壞，很可惡！」

過去受到外來政權的迫害也就算了。如今的本土政府，「長官」還是當過阿扁部屬，卻昧著良心對老長官連根隡除、趕盡殺絕，真是情何以堪。

高雄長庚醫院精神科教授張明永曾透露，阿扁是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病人，旁人無心言語，都可能刺激他情緒更不穩。「他情緒很不穩，三天兩頭想跳樓。」

陳順勝喊辭，又擔心扁「跳下去」。

讀政治大學中文系三年級時，林奕含精神病又復發，無法參加期中考。系主任看她外表打扮得漂漂亮亮，因此懷疑她的精神科醫生的診斷是假的，害得她被學校當掉，導致她第三次想自殺。結果留下許多遺憾。

台中監獄懷疑陳水扁的病情持懷疑態度，批評阿扁的醫療團隊「未嚴守醫療專業」，要求阿扁另於醫療團隊以外醫院看診。萬一在一來一去之間，讓阿扁也留下某種遺憾，那絕非大家所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