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之戀

東南亞之戀

蔡百銓

東南亞遠在天邊，近在咫尺。在台灣人心目中，東南亞屬於番邦。1996年李登輝總統推動南向政策，大學開始更重視東南亞研究。然而我們如想了解東南亞，幾乎只能靠著支離破碎的外電報導。泰國世界日報記者郭篤為先生長期分析東南亞政情，而聯合報記者郭崇倫先生也曾專注於東南亞與拉丁美洲，可惜現在轉移陣地了。大學設置許多不食人間煙火的系所，對於擴大國人國際視野沒有多大助益。廣大興號漁船事件發生後，與東南亞相關的學術界跳出來替台灣發言者，只有一位陳鴻瑜教授。他質疑菲律賓對於巴丹群島的主權。

重啟南向政策

李登輝總統南向政策夭折。馬英九總統賡續其未竟之業，今年終於簽訂台紐與台星經濟合作協議。據悉我國正在與東南亞三個國家討論自由貿易協定，包括印尼與馬來西亞、菲律賓 (經濟日報2013.11.10「社論：台星FTA達陣 打開經貿大門」)。

談到東南亞，首先我們要面對殘酷現實：東南亞對於台灣人沒有好感。蔣介石部隊屠殺緬甸人民，二戰期間日本總督府利用台灣人協助侵略東南亞，近年來台灣詐騙集團橫行東南亞，而台灣人欺負東南亞勞工屢見報章報導。

南島民族的關聯性

馬來人 (包括菲律賓人、馬來西亞人、印尼人)與台灣原住民同屬於南島民族，這項資產能否活用於台灣對外關係上？懂得母語的原住民學習馬來語觸類旁通，應能駕輕就熟，但是似乎未聞原住民有志於斯。

澳洲國立大學人類學家貝爾伍德教授主張，大約六千年前台灣原住民南下遷徙。他們移居菲律賓群島，再往南前往婆羅洲與馬來半島、印尼群島。而有些基因學家認為台灣原住民來自東南亞。不管哪種主張正確，原住民與島嶼東南亞人民都屬於南島民族。我就曾在公車上受到一群菲律賓女工歡呼，她們誤以為在異鄉遇到故鄉帥哥。我應該具有平埔巴布薩族血統。

1992年我曾在民眾日報發表與主張「善用原住民於東南亞外交」，如何落實則是考驗。該文主張「台灣屬於東南亞」是個錯誤命題，卻被大教授抄襲而納入建國黨外交政策。我曾撰文形容兩岸對峙如同鯨魚對抗大象，這是模仿某日本學者對於1894年清日戰爭的譬喻。後來建國黨採用鯨魚圖騰。大教授經常對我冷諷熱嘲。他剽竊我的意見，卻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這是人文素養的問題。

黎剎銅像與公園

菲律賓國父黎剎 (José Rizal, 1861--96) 是台灣人嗎？從基因學角度來看，是的。黎剎是閩南移民與菲律賓南島民族混血的後裔，與大多數台灣人雷同。

去年我到南部某城市的公園，發現那裏聚集很多菲律賓勞工。我向市長建議豎立黎剎銅像，增強台菲友誼。只要撥出公園一個角落，請求菲律賓駐台辦事處與旅菲台商資助，提供現成黎剎銅像空運來台豎立，不必花很多錢。市政府可以把12月30日黎剎日定為菲律賓文化節。如果越南與印尼移民也要求比照辦理，那就合併為一個東南亞文化節。市民看到黎剎銅像，必會好奇而探討這個黑人是誰，進而多少了解一點菲律賓歷史。想要打開國人國際視野，就要這樣一點一滴進行，不必寄望博士教授。

有些人喜歡發表「如果、那麼」之類幻想。例如遠親不如近鄰，如果台灣把援助甘比亞的零頭用在菲律賓，那麼今天台菲關係一定大為改善。如果鄭經不反清復明而推動南向政策、攻佔呂宋，那麼今天台灣可能是個海上帝國。

菲律賓國父黎剎，準台灣人，閩南移民與呂宋南島民族混血後裔。

緬甸與翁山蘇姬

翁山蘇姬有意競選總統。但是緬甸憲法設有翁山蘇姬條款，規定配偶與子女擁有外國國籍者不得參遠。翁山蘇姬想要推動修憲，但是緬甸修憲比台灣還難。今年農曆年間，我用電郵送了一封信給「全國民主聯盟」總部，建議翁山蘇姬邀請兩個兒子徙居緬甸，申請入籍。他們是緬甸國父翁山將軍的孫子，緬甸政府有何理由刁難？而蘇姬的丈夫已經亡故，難道死人還有外國國籍？對方未回函，我也懶得進一步溝通。

人權打倒專制乃是遲早的事，這是我的信念。關懷緬甸人權，同時也希望翁山蘇姬來日當權，能與我國建交，至少讓我們成立代表處。2003年我成立「翁山蘇姬之友會」網站，聲援緬甸民主運動 (http://taiwanburma.tripod.com/

)。當時全世界民主國家都有類似組織，總聯絡人是南非屠圖大主教，台灣沒缺席。關懷別人，就是關懷自己。替緬甸發言，同時也在推銷台灣。打著翁山蘇姬名號，我可以在全世界跑個不停。但是這必須擁有足夠資源，2000年民進黨執政我卻被鬥爭掉了。能做多少，就算多少。我在建國廣場地下電台為翁山蘇姬發言，也在報紙發表數篇小文章，鼓動風潮。

2004年2月我獲得設在曼谷的「緬甸聯邦全國議會」邀請訪問。這個流亡政府是由1990年當選的緬甸國會議員組成的。當年緬甸軍政府敗選，卻拒絕交出政權。其對外事務委員會主委蘇翁先生(Soe Aung)到旅館接我，帶我到他們辦公室。我感覺司機在曼谷市中心繞圈子。如果眼睛蒙上黑布條，就會更像間諜片電影裡的情節。

約莫一個小時後，我們來到一棟公寓。「緬甸聯邦全國議會」主席劈頭問道：你這個台灣人關懷緬甸幹甚麼，是否緬甸女孩吸引你？你們民主進步黨大獲全勝，對於緬甸有何政策？我說民進黨只是少數政府，隨時會都會垮台。接著他破口大罵蔣介石軍隊。他說蔣軍逃到緬甸北部，屠殺緬甸人民，種植鴉片，販毒走私。他講的是李彌將軍的部隊，也就是柏楊小說《異域》裡的主角。許多台灣人奉他們為英雄，從沒料到緬甸人民卻視他們為惡魔。我立刻答道，蔣介石軍隊到台灣也屠殺台灣人民，我ㄧ位堂兄就被抓去關了十五年。不這麼說，他們可能懷疑我是蔣軍派去的特務。

接著，我厚著臉皮捐了一百美元給他們。十分寒愴，但是這是我能力所及。他們給我ㄧ張很大的緬甸文收據。我相信來日持著這張收據，可以申請拜會翁山蘇姬。次日，我趕了七個多小時車程，前往泰緬邊界的美索鎮，拜訪政治犯協助協會與流亡的「緬甸聯邦全國聯合政府」聯絡處，後者總部設在美國華府。

數天後，蘇翁先生與「緬甸聯邦全國議會」主席來台北拜訪。我們連絡兩個大頭，他們都不理會。我請獨盟的林茗顯先生作陪。後來，台灣關心緬甸民主的社團與活動越來越多。我天性不喜歡湊熱鬧，退了出來。

日前柯文哲醫師指出，台北捷運除了劍潭站之外，其他各站都沒有特色。確實如此。中和市住有很多緬甸華僑。我曾經發表小文章，建議捷運公司在中和站布置緬甸特色，也在淡水站介紹淡水歷史、紅樹林站介紹紅樹林、竹圍站介紹名稱由來、淇里岸站介紹凱達格蘭族、善導寺站追溯日本時代歷史等等。不要把教育侷限在學校裡，捷運站也可以擘劃為社教場所。

亞齊的啟示：經濟是獨立後盾

1996年某日，印尼雅加達機場入境通關處，工作人員翻開我的皮箱，發現我攜帶一堆拙著《印尼簡史》。一位軍人瞥見後，要求我跟他走。我警覺那本書封面印著亞齊一座清真寺圖片，當時亞齊正在展開獨立運動。這下子完蛋了。軍人帶我到一間辦公室，與上司嘰哩呱拉一番就放我走，很不夠刺激。

亞齊位在蘇門答臘島西端，原是一個回教蘇丹國。1903年在歷經血腥漫長的戰爭後，亞齊淪於荷蘭殖民統治。1947年印尼正式脫離荷蘭獨立。亞齊盛產石油，但是利潤大都交給印尼中央政府，而印尼政府貪汙腐化，特別令虔誠的亞齊回教徒痛恨。1976年「自由亞齊」展開武裝獨立運動。但是2004南亞大海嘯，亞齊災情慘重。許多建築物被摧毀，滿目蒼夷。經濟實力瓦解後，「自由亞齊」解除武裝而與印尼政府和解。台灣許多志工前往協助重建家園。其實亞齊經濟垮了，獨立是作夢。台灣經濟如果遭到中國綁架，空談主權獨立同樣無濟於事。      

台灣人素質如何，可從小事可窺出。我在雅加達機場出境通關時，排隊在我前面的台灣人在護照裡塞了鈔票。在候機室裡，他痛罵海關吃錢。我糾正他說是他自願塞錢的，我一毛錢也沒花。貪官是人民培養出來的，台灣人也協助印尼培養貪官汙吏。而在雅加達候機室就像在其他候機室，西方遊客埋頭看書，台灣人談天說笑。在飛機上，我試探身邊的台灣女士。我說我花了七、八萬元自印《印尼簡史》一千本，想要賣給她一本一百元。她打量一下，以責備語氣怪我這本小書居然想要賺她二、三十元。

讓外勞與外配賓至如歸

把東南亞拉進台灣，讓台灣走入東南亞。把印尼外勞當人看待，讓他們在台灣過個伊斯蘭教新年。東南亞不只提供台灣勞力，也提供台灣新娘與新台灣之子。台灣少子化嚴重，而每七個嬰兒中有一個是外籍配偶生的，以東南亞外配最多。好好栽培新台灣之子，讓他們成為台灣與東南亞的親善大使。

十月間馬總統出席台北市新移民家庭表揚大會，鼓勵外籍配偶認真教導孩子母語，讓孩子能以母語與自己溝通。他勉勵外籍配偶說：「把你自己的文化與語言傳承下去，就是你最大的成就。」彰化縣政府很體貼外籍配偶。縣裡只有四百多名外配子女，越南約佔六成，教育處出版越南語幼兒母語教材，分送到縣內公私立幼兒園。這些教材應可推廣到其他相關縣市。

台北市政府舉辦菲律賓文化節，也可以編製介紹菲律賓與越南、印尼文化的教材。南投縣擁有七百多名外籍配偶，縣政府舉辦「外籍配偶回娘家」活動。有些外籍配偶烹飪台灣鄉土料理。她們穿著本國服裝，上台高歌家鄉民謠，小孩在台下替媽媽加油。屏東縣內埔鄉育英國小舉辦多元文化國際日，邀請屏科大外籍生前來同樂。印尼留學生安明演唱印尼歌曲，印尼新住民媽媽掉淚。

台灣應可成立東南亞文物館，介紹東南亞文化。台灣人喜歡前往印尼峇里島觀光。新加坡亞洲文明博物館頂樓闢有專室，介紹巴里島文化，可供我們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