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紮我們城市的不是夜暗

包紮我們城市的不是夜暗  

李敏勇

夜蝕

一整天都在爭吵的街道

夜將盡時安靜了下來

彷彿在太平間

驚見冰凍的屍體而襟聲

清潔工人在黑暗中

為城市打掃沉積的穢物

並清洗路面

狗吠和貓叫在高牆裡

陽光仍會降臨

星光依然俯視

但腐敗的氣息漂浮

籠罩著骯髒的心

包紮我們城市的不是夜暗

是腐臭的繃帶

一具具死腫的軀體在夢魘裡

呻吟著等待日出的翻醒  (一九九O)

  寫了〈日蝕〉之後，隨即完成〈夜蝕〉。日間的城市和夜間的城市都是我觀照到的現實，這個現實就是我生活的城市—台北。

  我曾寫了〈這城市〉，也寫了〈街景〉，都是我的生活現場。其實，我的詩都形成於我的生活現場，包括了我從屏東、高雄、台中到台北，甚至旅行過的世界其他地方。但台北更是。

  日間的光影，夜間的光影，前者是日光而後者是燈光。日之蝕和夜之蝕，鑑照的是不同的場景，卻也有相同的意含。蝕—畢竟代表被籠罩、被破壞。

  深夜，繁華的都市才獲得片刻的安靜，但這樣的安靜並不是寧謐，而是近乎死寂的氛圍。像是一種假象，如果日間的光景是實像，彩色照片也罷、黑白照片也罷，那麼，夜間的光景彷彿底片。

  洗街的清潔車緩慢行走在街道，洗刷淤積道路的污染塵土，清潔工人利用這樣的時間為空間重新妝點，以求新的一天再度讓城市的建築物，環境清淨。這是人們常見的都市景象，有些人白天活動、有些人夜間工作。都市即便在安靜空間，也並不是真正的安靜。

  高牆裡的宅邸有狗有貓，牠們的吠叫聲憑添某種槽雜的意味。擁擠的都市人口，加上貓狗之類的寵物。當人們睡眠時，狗吠貓叫聲特別瞭亮。

  在夜間，可以等待的是另一天來臨的陽光；而夜間，有星光俯視，特別是當燈光熄滅、霓虹消失之後。即便有陽光和星光，但在都市的陰影裡，仍然無法消除腐敗氣息—橫流的物欲，追逐名利的傾軋。

  相對於鄉村的夜晚，都市的夜晚沒有真正的寧靜—而是死寂，短暫的、假性的寧靜。人們用各種手段打破自然律的規則，常常讓心靈污染。

  是夜暗包紮我們城市的嗎？不是的，而是腐臭的繃帶，是已經使用過的、污染的，不是白色而是黑色的繃帶。繃帶的包紮意味著傷口。而人們沉睡，在夢魘中彷彿死去。因為不安寧而呻吟，但仍然會在日出的每一天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