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吧！在餘暉消失之後

思考吧！在餘暉消失之後   

李敏勇

沉思

從海面

逐漸要沉沒的

夕陽

我想到腐爛的供果

也許是敗壞的心

也許是權力的神位

也許是某種意識型態

例如祖國

通紅的記號

像血

轉瞬間就會變為黑暗

思考吧在餘暉消失之後

我想我們經得起黑暗

為了新升起的亮光

我們要轉換新的視野

在晨光裡和馬兒一起歌唱    (一九九○)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結束對台灣的殖民統治後，台灣並沒有解放獨立。不像二戰後許多亞洲被殖民國家在獨立之後重建自己，而是在祖國的迷障中，於同年十月二十五日由蔣介石派遣的陳儀及軍隊進占。

  台灣因而成為在一九四九年敗亡於共產黨中國的國民黨中國領地，並且捲入國共鬥爭的歷史。糾葛在漢賊論的正反中，從中國的正統到中國的異端，國家的地位不確定，彷彿漂流在太平洋的一艘船，傾斜著。

  台灣有原住民，有平埔族祖先，但從唐山渡過黑水溝到這個島嶼墾拓經營的福佬人，客家人，在意識裡仍未完全割捨原鄉。被日本殖民時期，惑於孫文革命後也有一個民主的中國，而失去自我主體，思慕祖國，二戰後，未能獨立建構國家，被糾葛在前後，又並置的兩個中國的宰制情況裡。

  從夕陽想到中國，因而思考台灣的處境。在太平洋西南海域的台灣，與中國對峙的方向正好是太陽沉落的西邊。而共產黨中國以紅太陽自居，既因為共產黨的政治象徵色彩，也有共產黨以東方紅形塑自己的意味。想到祭祀在神位的供果，一如情結，而供果久置會熟透腐爛，正好像夕陽西沉於海之前的景象。

  敗壞的心，權力的神位，意識形態，這些都是台灣人的中國經驗。二戰後，迎接所謂的祖國進占，歷史被烙印的傷痛與傷痕，印拓著中國的症候。從歡迎祖國到心生怨懟，從迷憫中覺醒，體認到被出賣的台灣，無一不是中國經驗的積累。

  不是夕陽無限好的感觸，而是血的印象。政治受難的血，被傷害的血，從夕陽聯想到這樣的情況，因而在夕陽消失的黑夜，在黑暗中省思自己。

  黑暗過後，就是新的一天。日出時，陽光再度黑暗。台灣需要轉換視野，不是沉迷於祖國意識。國民黨中國也好，共產黨中國也罷！不斷被出賣的台灣是因為沒有主體，是因為沒有建構自己的國家。轉換新的視野，才能尋求新的發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