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顧所來徑：高中歲月點滴

卻顧所來徑：高中歲月點滴

蔡百銓

高中時代是我的思想狂飆期，深切關懷外交與憲法、教育問題，型塑我日後的一生。廣泛閱讀課外書籍，囫圇吞棗，包括孫中山《演講本三民主義》（因而關切政治）、《胡適文存》（因而關切教育問題與成為自由主義者）、雷震《監察院之將來》（因而懷疑五權憲法，關心憲法）、沈剛伯翻譯與增潤《世界通史》、威爾斯《世界史綱》（因而平等重視全世界各種文化，日後偏重國內最忽視的第三世界史）、文星雜誌、莎士比亞劇本、三十年代中國文學等。喜歡藝術，合唱團成員。

胡適自由主義薰陶

深受胡適自由主義薰陶與其「於不疑處有疑」精神感染，使我無法成為教條主義者，也應是如今我能跳脫藍綠對決的主因之一。胡適批評中國沒有一所大學超過百年，這在加上我就學期間的感觸與不幸經驗，激發我關心教育。胡適以烏鴉自況，主張「寧鳴而死、不默而生」，這鼓勵我喜愛批評。但是批評在台灣社會是自殺行為。古希臘人喜歡辯論，產生詭辯學派（sophists），而台灣很少人願意聽到或是講出不同聲音。台灣講究的是以和為貴、察言觀色、揣摩上意。台灣是把中華文化的缺點發揚光大。

基督教信仰

胡適激烈批評中華文化，近乎主張全盤西化，深刻影響我。當時我以為西方國家進步是因為信奉基督教之故，經常上教堂摸索教義。也因而疏離台灣民俗宗教與習俗，甚至疏離父母親友。我想像著只要台灣人都改信基督教，台灣就會像西方國家那麼進步。大學時終於受洗，一度幾乎在信仰上精神崩潰，差點報考神學研究所。

高中時代經常到基督教堂聽教，偶爾也上英文查經班。當時正值越南戰爭，台中市假日經常出現美國大兵摟著吧女，也有大兵到教堂開英文查經班。我說他們一首持槍，一手持聖經。查經班使用1611年詹姆士國王版本的修訂本（KJRE）聖經，屬於中世紀英文，把我的英文學習搞得昏頭走向。      

那時候政府高喊反攻大陸。我經常跑操場鍛鍊身體，有點像阿甘，因為想到將來要攻到喜馬拉雅山頭很不容易。大學時代仍然常跑操場，可惜上了研究所之後中斷。但是這已經練就我每天抽兩、三包香菸還不會死的本錢。有人說我只會抽空煙。

外交狂的誕生（1967）

西方人說，一個人如有理想，三十歲以前就會發作。我顯然在高中時代就已經發作。去年遇到台中市立二中高一同學蔡智信（世界柯蔡宗親總會秘書長）。他提醒我說，1967年高一時我曾經參加救國團徵文比賽第二名。我才想起當年我以自選題目，抨擊當時國府「敵來我逃」外交政策。這是我關切外交之始，日後貫穿我一生。

研究歷史，才能了解政治。退伍後我翻譯與研究世界各國歷史，除了學術興趣之外，就是準備與世界各國逐一建交。至於司馬遷所謂「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境界，我還高攀不上。想要打破外交孤立，必須腳踏實地好好研究，光喊口號、裝腔作勢是毫無益處的。很遺憾台灣外交遭到中國「鬼打牆」無從突圍，而我研究台灣最歧視的第三世界歷史，卻因為缺乏博士學位而如今無法在學術界發揮光熱。高中讀了四年。1971年高三時繪製《釣魚臺是我們的》壁報，自行張貼於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