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17日 星期五

漂流感

漂流感               

李敏勇

浮標

我的國籍已無——
這不是我的罪
也不是我的願望

我的傷痕
像海溝那樣深

累積了
世界最暗鬱的悲哀

我希冀
體會岸邊
浸染愛

可是
國土出現了又消失
流刑消失了又出現    (一九七一)

  
  國家的意義是什麼?

  在台灣,國家存在嗎?

  從青春過敏性的煩惱走過來,逐漸思考存在的現實,政治的影子,統治權力的影子常常在腦海浮現。

  反戰,那麼面對政治呢?反戰,是一種觀念性的,因為自己並不曾真正經歷戰爭。政治呢?是事實的課題,它存在著,以陰影形式籠罩這個島嶼上人們的心靈。

  在台灣,這個極盡一切強壓國家力量的政治構造並不真正屬於這個土地的人民。以戒嚴掌制它統轄的地區,某種邪惡的權力秘密彷彿只施放陰影的機制,隱藏著殘酷的壓迫性。

  我在一九七〇年初,從反戰詩而指涉政治。對於國家這樣的體制形式,感覺的是權力,意識的也是權力,而且是負面的。

  浮標是浮在水面上的標示物,有時連結著繩索被固定成警戒線有些連結在釣竿的線絲以顯示魚釣的動向。脫離繩索和線絲的浮標會成為漂流物,隨波浪移動。

  以浮標的角色發言,標示自己是無國籍或失去國籍的身分。無國籍,人和國家失去連帶。如果是被放逐的人,則意味著受到法律形式的懲罰。

  一個人不會自願成為無國籍的人,所以這種無國籍的狀態不是願望。隨著浮標的漂流,流亡者,被放逐的人有傷痕,有悲哀。

  以浮標的角色發言,其實是以詩人的角色發言,是以一個台灣人的角色發言。在台灣的這個國家,不是讓一些人面臨流亡狀態嗎?外在流亡或內在流亡。這是二戰時期在納粹德國的文化人兩種流亡狀態;二戰後的東歐許多國家,也有文化人經歷這樣的處境。

沒有人自願成為流亡者,在沒有連帶的處境生活,連帶於人、連帶於土地,連帶於國家。浮標也想連帶於海岸的土地---意味的是國家。


可是,浮標是漂流的,隨著波浪靠近岸又隨著波浪離開岸。國土和流刑交替成為既連帶又脫離的狀態。漂流感的存在,一個無國籍的意識和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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