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被剝削事件

實習生被剝削事件

廖清山

兩名就讀高雄餐旅大學的學生到永采烘焙坊實習，每日上工逾14小時，又經常被老闆辱罵。幾個月後因為不堪負荷，以傳簡訊的方式表達辭職，却被業者以未提前預告離職，違反雙方契約為由，向實習學生求償營業損失和精神賠償59萬元。還威脅：「我會搞到你們被退學，跟法律上背信的賠償。」引起軒然大波。

事件公開後，永采烘焙坊先說59萬元賠償金是兩個學生和另兩名離職員工，4個人共同負擔，並非1人59萬元。後來代表業者的法務人員強調一切都是誤會，業者不會向學生求償，但希望學生道歉，學到社會教育。

對此，當事人廖姓主廚拿出薪水紀錄抨擊，當初1個月薪水4萬元，提出離職後，薪水只拿到2萬多元，證明永采愛的就是錢，沒有什麼誤會。而且他對業者待學生的態度看不下去，根本不可能道歉。

學生家長也紅著眼眶說「女兒工作到生病，女兒又沒做錯，為什麼要道歉？」

正在雙方仍各說各話，莫衷一是時，又有另外兩名員工跳出來爆料。一名離職時只拿到12K月薪；一名甚至工作兩個半月只獲得不到19K的薪水，怒揭永采烘焙坊經營者兩姊妹，根本就是剝削慣犯。

按說，企業給予學生機會去體驗職場與增加經歷，原則不錯。但可能條件限制，很難要求在「實習」以外，附帶教他們有什麼義務和權利。不過有一點，企業絕不可以把實習生當成一般工讀生，更不該任意使喚，以為是廉價勞工，是奴隸。

只是當老闆的往往不知道自己斤兩，以爲賞了碗飯給手下，人家就得感恩戴德，唯命是從。等人家忍無可忍，突然覺醒，不反抗求去才怪。為什麼永采兩姊妹一意孤行，予取予求，而不能平等待人？

尤其實習生實在無法繼續忍受執意辭職時，永采兩姊妹還不肯放手，獅子開大口，威嚇脅迫對方拿出一大筆賠償金。使人見識到她們的見錢眼開，無所不在，無時不有。態度實在異常卑鄙惡劣。

果然，勞工局派員稽查後認為，綜合該烘焙坊5年來對勞工未善盡照顧，以及有多次違法紀錄，受害勞工多人，因此依法重罰業者100萬元。據說永采烘焙坊目前大門深鎖，門口張貼公告寫著「自即日起本店停止營業。」

以後會不會重新營業，沒有人知道。但要是她們還想做生意，心態非全部改變不可。即便改頭換面、重出江湖，一時可能騙過一些人、一些錢，但只要她們依然見錢眼開，念念不忘的就是錢，錢，錢。幾乎可以保証，遲早還會因為錢吃盡苦頭，而且那時恐怕不止被罰款了事。

至於高雄餐旅大學為何針對永采對待員工的態度，在建教合作契約簽訂前，沒有善盡審核的責任；而在實習生連續被剝削、霸凌時，竟不聞不問，讓她們自生自滅？恐怕難辭其咎。

他們不是仲介公司，也不能把學生以實習的名義當作廉價勞動力賣給永采。為什麼不設定機制定期查核，讓學生安心學習，讓永采得到教育者的榮譽而非在金錢上的斤斤計較，剝削致富？

不知該大學的實習項目是否虛應故事？很令人懷疑。

想起六十多年前的一則故事。那時，我就讀板橋國立藝專編導科。

不知什麼原因，我們這一科，明明沒有實習，每一學期却都要收取三十塊台幣實習費。說實話，就算當時這也不是什麼大錢，但有些同學家境不好，尤其是軍隊退下來的人，那可是一筆大負擔。因此每當看到通知，大家止不住叫苦連天。但叫歸叫，最後還是省吃儉用，有時再加唉聲嘆氣。此外，什麼也沒有做、不敢做。

有一次，我問要好的同學，為什麼大家不一起向學校反應，請他們取消實習費？

那位同學先是睜大眼睛朝我看，然後搖搖頭說：「我還沒活够，不想找死！」

想一想，也對。萬一被說成鬧學潮，思想有問題，那真會惹上大麻煩。

不過心裡老是感到不舒服，也替他們感到委屈。最後還是按捺不住，一個人跑去找校長張隆延，請他取消實習費。

他劈頭問我，是不是同學開會，大家派我當代表去找他的？

我回說完全沒有和人商量。只是每次看到同學吃不好睡不著，心裡難過，特別來向他商量。

他在坐椅上往後一靠，認真的看了我一下。然後緩緩地說：「我從上海到漢堡，到倫敦，從來沒有遇見一個學生要求學校取消學費！」

當時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我對口回說，我從台南到台北，到板橋，從來沒有遇到一個校長不考慮學生的立場。我還特別強調，希望取消的是三十塊實習費，而不是全部學費。

張隆延聽罷，明顯不悅。但還是強自鎮定說：「我會想想！」

想想的結果，從下學期開始，我們編導科的學費通知已經不再出現三十塊實習費一項。

多年過去，想起這一則故事，覺得校長張隆延人算善良。換個人，難保沒有不測風雲，真是有點後怕。另外一個感想，學校也好，公家機關也好，「社會」都算進來，許多陋習倘若沒有人指出來，可能永遠停留，不易自然消失。

高雄餐旅大學已決定終止與永采合作，同時轉送兩名實習生到台中金典酒店與日月千禧酒店繼續實習。通常外國餐旅學校的實習是利用暑假，平時則是兩到四個月。那兩名實習生從去年七月開始實習，算算都有六個月了。期間是否太長？

不過令人告慰的是，金典酒店指稱，從永采改至該飯店實習的一名女學生，無論出勤與工作態度都表現不錯。希望另一個也同樣獲得好評，庶幾坐實永采霸凌無道，突現小人物維護尊嚴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