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鄭南榕，談台灣言論自由日相關工作
人權講師 蔡百銓
蔡百銓手持太陽花，站在鄭南榕畫像旁邊，下側是鄭南榕生前最喜歡的玫瑰花花欉。47台灣言論自由日，接著請推動318台灣青年節，紀念318太陽花學運。（2016/4/7 攝於新北市金寶山墓園, 感謝張錦雀女士拍照）
活在人心，便是不朽。
鄭南榕追求100％言論自由。當年李敖感慨說道，能夠追求到70％言論自由就已經很不錯了。鄭南榕以他的生命，為我們填補這30％差距。
台灣人民追求言論自由，歷經漫長坎坷路途，鄭南榕居於承先啟後的關鍵地位。今天我們高談制憲與言論自由，誰能想像當年鄭南榕竟會因為刊登許世楷憲法草案而觸犯死罪？今天台灣言論自由、百無禁忌，就像呼吸那樣自然而然。但是在鄭南榕那個時代，呼吸必須戴著氧氣罩，而國民黨隨時都會砸毀氧氣筒而讓你窒息。
蔡英文承諾就職後推動47言論自由日。本人建議改稱「台灣言論自由日」，並在這一年間預先做好周邊工作與配套措施，以免空有殼子而缺乏紮實內涵。本文末尾主張318台灣青年節。鄭南榕打破言論禁忌，太陽花學生伸張言論自由。前後輝映，一脈相傳。
（一）增加「台灣」兩字
建議言論自由日前面增加「台灣」兩字，定為「台灣言論自由日」。彰顯台灣時空背景，以免被人誤以為是「中華民國言論自由日」。自由不是免費的（Freedom is not free），言論自由不是中華民國恩賜的，而是鄭南榕與先賢先烈流血流汗爭取來的。
（二）預先向中美兩國做好溝通
溝通、溝通、再溝通。預先做好防疫工作，以免中美兩國誤以為台灣踩到紅線，逼得蔡英文必須分心解釋。鄭南榕主張言論自由，也主張台灣獨立。我們強調言論自由，中美兩國聽到的卻可能是台灣獨立。「台灣獨立」是個政治術語，缺乏嚴謹的學術定義。因此我們不妨預先說明實情，驅除中美兩國可能疑慮，以免節外生枝。
鄭南榕主張台灣獨立。這在當時時空背景，意指抵抗國民黨在台灣的內部殖民掠奪統治，不涉及兩岸統獨問題。而太陽花學運領袖帆廷效法鄭南榕，也主張台灣獨立。太陽花學生是天然獨，抵抗國民黨內部殖民。這純粹是台灣內政問題，無關乎台灣脫離或是不脫離哪個國家獨立。
（三）民進黨內部存在多少言論自由空間？
今天如果有人膽敢批評蔡英文與林全，會不會遭到「偶語棄市」？康寧祥當立委時曾說，以前主張地球是圓的也要判處死罪。民進黨推動台灣言論自由日，但是請問英派，民進黨內部究竟存在多少言論自由空間？
且讓我做個現身說法：（一）1991年我在中央黨部短暫工作，堅持總統制。我的主管主張雙首長制，再三重申我沒有發言權，我只好離開中央黨部；（二）扁政府期間，我發表過幾篇小文章，反對李遠哲教改廣設高中與大學、摧毀技職教育。2008年馬英九就職後，重振技職教育。在這個議題上，馬英九跟隨我，愚蠢朋友卻說我支持馬英九；（三）2014/1/23 拙文「師夷長技以制夷」提出大戰略，建議民進黨攻擊馬政府弱項內政，抵銷馬政府的強項兩岸與外交。果然，2015年四月蔡英文《競選總統宣言》只談內政，六月她到美國針對兩岸關係發表「維持現狀」。我支持馬英九的兩岸與外交政策，反對邱義仁禍國殃民的烽火外交與毀本西進，逼迫蔡英文競選團隊走上我預擬的大戰略，結果促成蔡英文當選總統，請問這能說是我支持國民黨候選人嗎？
(四) 說明甚麼是言論自由
甚麼是言論自由，如何維護言論自由？在鄭南榕自焚前不久，我曾在自立晚報發表「蘇格拉底無罪，言論自由萬歲」。報載鄭南榕感嘆連蘇格拉底那時代的雅典都缺乏言論自由，因而加深殉道決心。
創造一個國定節日，總得慎重其事，不能空有口號。言論自由在西方歷史上如何發展？台灣人在日本統治期間享有甚麼言論自由、受到甚麼禁忌？人權與言論自由之間有何關係？學者不妨撰寫一些深入淺出的文章，最好不要是掉書袋的學術論文。或許台灣教授協會或相關社團可以出面推動此事。
順便一提，陳宜誠律師主張：「『台灣國護照貼紙』乃是最標準的政治言論表達，屬於言論自由的核心。」參見他的部落格文章2016/04/07 「支持廢除刑法第160條！」http://blog.udn.com/vchen123/52738424。《刑法》第160 條規定：「意圖侮辱中華民國而公然損壞、除去或污辱中華民國之國徽、國旗者，處…。意圖侮辱創立中華民國之孫先生而公然損壞、除去或污辱其遺像者亦同。」
（五）鄭南榕是國民黨抓耙子嗎？
鄭南榕生時，新潮流頭目抹黑他是國民黨抓耙子。他們無法想像人間竟然會有人格崇高而與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物。上星期陳婉真發表文章悼念鄭南榕，提醒我們原來新潮流頭目革命不忘賭博，賭博不忘革命。原來所謂民主也是一種賺大錢的行業。最初還與老婆窩在公寓裡，沒幾年就改住豪宅，確實應該令人刮目相待。「鬥爭、抓權、搞錢」，這就是新潮流頭目人生三部曲。他們真的追求民主嗎？參見2016/4/7 陳婉真「台灣論壇 悼念鄭南榕」。http://alliancesafeguardingtaiwan.blogspot.tw/2016/04/blog-post_93.html
（六）國父思想：鄭南榕的人格特質
國民黨教育體制泯滅個性與人性，卻迸出鄭南榕這種特立獨行的人物。他讀過三所大學（成功大學工程科學系、輔仁與台灣大學哲學系）卻未能畢業，原因不是不用功，而是不修「國父思想」這門課。這就是最典型的不合作運動。
過去國民黨強迫台灣學生死背國父思想，進行洗腦與愚民教育。鄭南榕大一19歲時就反對國父思想洗腦，身體力行，絲毫不打折扣。這與他42歲時為言論自由殉道是前後一致的，怎麼可能是新潮流頭目抹黑的抓耙子。
請問誰更有資格擔任台灣國父？孫中山，還是當年拒絕「國父思想」的鄭南榕？
鄭南榕堅持理念。而在台灣這種崇拜學位的價值觀裡，鄭南榕拒修可以鬼混過關的「國父思想」而錯失大學文憑，乃是愚蠢至極！真不知道葉菊蘭為什麼會嫁給這種怪人？
談到「國父思想」也會令我感傷不已。1972年我大一時，有位女同學鼓勵我準備報考研究所。我斬釘截鐵告訴她絕對不考，因為研究所要考國父思想。我怕令她失望而逃避她。1975年我大三時教育部規定，研究所不必加考國父思想。
（七）談些小故事，請不要造神
台灣本來有個「賴神」，被我修理幾次，這個名詞終於消失。不是反對賴清德本人，而是反對賴神這個名詞。只要是凡人，有些小瑕疵不傷大雅；如果是神，就應該被人以神的標準批判。施明德否認自己是戰神，他反問「我如果是戰神，怎麼會被關兩次」。台灣只有一個仙，信介仙。中國國民黨仍在為蔣介石造神，奉他為民族救星、世界偉人（順帶一提，魏廷朝不唱「蔣公紀念歌」。1977年我延畢大五時，母校成功大學舉辦年度系際合唱比賽，把「蔣公紀念歌」列為指定曲。我抗議而閉口不唱，只唱自選曲）。
誰被造神，誰就會變成鬼。在莎士比亞劇本《凱撒大帝》裡，凱撒的某部將吐槽說道：「凱撒算甚麼大帝。有一次我們游泳渡河，凱撒臉色蒼白，差點溺斃。」
偉大寓於平凡。鄭南榕已有政治方面的豐功偉業流傳，現在不妨請他的老師與同學、朋友與冤親債主、妻子與女兒，述說他的一些生活小故事、小確幸。讓我們知道鄭南榕就跟我們一樣，也是吃五穀雜糧的。讓他生活在人間，不要把他供奉在神壇上。千萬不要出現《鄭南榕語錄》，以免被人當作《蔣介石語錄》扔到馬桶。書名可以輕鬆一點，參考《佛說阿彌陀佛經》或《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約翰福音》。
（八）南榕行動
鄭南榕習慣跳躍式思考。與其說他是思想家，毋寧說他是行動家。在他那個時代，台灣最重要的政治工作不是坐而言，而是像鄭南榕那樣起而行，以行動打破禁忌。今天我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當年卻必須提著腦袋行走，很令人難以想像。
鄭南榕揮拳不斷，拳拳都打到國民黨要害。國民黨想要把他消滅是可以理解的，不想把他逼死才是匪夷所思。鄭南榕出版史明的《台灣四百年史》，試圖取代中國神話歷史，從根斬斷國民黨統治台灣的法統基礎。他刊載許世楷《台灣共和國憲法》，試圖取代《中華民國憲法》，從根砍掉國民黨統治台灣的政治基礎。他公開揚言「我是鄭南榕，我主張台灣獨立」，勉勵青年「再來就是你們的事了」。
鄭南榕囊括很多個第一。陳婉真讚美他說：「他的行事作風更是言人所不敢言，做人所不敢做。他是第一個提出追究二二八事件真相的人；第一個公然在演講會場上說他主張台灣獨立；第一個刊登許世楷的台灣新憲法草案；在江南案後第一個公開在雜誌上轉載《蔣經國傳》；第一個主張廢除戒嚴並發起五一九綠色行動，還在雜誌畫了一張把蔣經國五花大綁的漫畫；第一個發起新國家運動環島行軍活動。他的許多行為現在回顧起來，都是極其正確的方向，卻至今無人能超越，甚至有些還在原地踏步或在倒退中。」
這還要補充一件事：1987年四月鄭南榕發動「反國安法」遊行。《國安法》第九條第二款使得「轉型正義」徒托空言。該條款規定「戒嚴時期戒嚴地域內，經軍事審判機關之非現役軍人刑事案件，於解嚴後… : 二. 刑事裁判已確定者，不得向該管法院上訴或抗告。…」
（九）南榕精神
鄭南榕喜歡玫瑰花。蔡英文喜歡吃洋蔥炒蛋，鄭南榕喜歡吃甚麼？鄭南榕喜歡看電影嗎，喜歡看哪類電影？鄭南榕煙癮很大，他習慣抽哪種牌子的香菸？這類問題還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應該是抽出「南榕精神」，期使「頑夫廉、匹夫有立志」。政治領域需要南榕精神，南榕精神應該也能夠發揮在其他領域。
但是「南榕精神」究竟是甚麼？具備南榕精神，鄭南榕才可能視死如歸、義無反顧。台灣人必然也具備具體而微的南榕精神，心靈相通，否則鄭南榕生時不會有這麼多民眾跟隨他，死後仍然對他念念不忘。而太陽花學運應該也能抽出「太陽花精神」。那幾百名原本互不相識的學生，必然具備某種共同的太陽花精神，才可能一齊佔領立法院，持續廿七天之久。
鄭南榕現象必然具有超乎「英雄崇拜」的成分，否則在這廿七年來，多少英雄已經退居幕後，唯有鄭南榕例外。時間越久，我們對他自焚的記憶卻更清晰。越年輕的世代，對他越崇拜。這應該是台灣人潛意識裡的台灣夢（獨立建國夢）隱隱發酵。
想到鄭南榕，就會令我想起菲律賓國父黎剎。他們都是英年早逝。黎剎生時沒看到菲律賓獨立建國，反而死於非命。但是菲律賓人永遠忘不掉黎剎，一旦建國就奉他為國父。
「台灣夢」 大概已是台灣人血液裡的共同基因。這是台灣人四百年來生聚教訓凝結的基因，不是對岸中國打台灣或買台灣所能消滅的。2014年二月底，在318太陽花學運爆發前，蔡丁貴拉倒孫中山銅像。網路上流傳他發出的信函：「我可以跟各位報告我在台灣各地的觀察：台灣獨立青年世代已經逐漸興起，風起雲湧，越年輕越台獨。我只是不願意落在他們之後太多而已。」他這段話收錄在拙著《台灣之戀: 卻顧所來徑》第18頁。
（十）47台灣言論自由日，318台灣青年節
台灣國定節日除了228台灣國殤日之外，都與台灣無關。難怪台灣人普遍精神空虛，難怪台灣魂低迷不振。明年47台灣言論自由日應該會如期成立，讓鄭南榕精神繼續鼓勵我們前進。
而台灣青年攸關台灣未來，請問台灣有沒有青年節？恭請葉菊蘭女士也能不吝出面推動318台灣青年節，取代329中華民國青年節。如非太陽花學運，柯文哲與蔡英文能否當選不無可疑。循著47台灣青年節模式，318先由縣市政府做起，再由中央政府追認。由下而上，水到渠成。
鄭南榕生時最歡玫瑰花，而太陽花可以代表太陽花學運。玫瑰花芬芳可愛，太陽花光艷照人，兩者相得益彰。有人說美麗島事件時的黨外青年是228冤魂轉世投胎的，那麼太陽花學生也可能是鄭南榕英靈轉世幻化的。鄭南榕打破言論禁忌，太陽花學生伸張言論自由。鄭南榕播種，太陽花盛開，台灣人民收成。參見拙文「318台灣青年節請上路，228請不要再為我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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